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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不合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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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不合適

只不過元朝笑過之後,又有些懊惱。

只因她回來的這個時間點,稍稍有點缺陷。這時,她雖未與晏長裕成親,卻已經由聖上下了聖旨,正式賜了婚。

想到這婚事是怎麽來的,元朝便想要罵自己一句。

晏長裕雖是太子,但其實地位頗有些尷尬。他乃元後所出嫡子,是聖上的第四子,若論出身,在諸皇子中,晏長裕自然最是尊貴。

可惜,元後生他時難產。血崩而亡。當夜更是血月當空,欽天監算出大兇之兆,是以,晏長裕一出生便被示作不祥。

只是聽說聖上與元後伉儷情深,舍不得責怪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脈,甚至寵愛有加,在晏長裕五歲時,他便下旨立其為了太子。

愛重之心,毫不掩飾。

然而或許真是應了欽天監所說的大兇,晏長裕生來尊貴,卻是多災多難,二十年來大病小災不斷,半年前,更是不幸墜馬,摔斷了一條腿。

經太醫診斷,想要恢覆如初非常難,有極大可能會落下殘疾。

堂堂一國太子,當然不能是殘廢之身。

一時間,朝臣紛紛上奏請聖上廢太子重立新儲。聖上雖一直未應,但明眼人都看得出,晏長裕這太子之位難以長久了。

曾經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,似乎一夜間被人避之不及。

便是過去了數年,元朝也記得那一夜。

繼後令誕,宮中舉辦宴會,元朝作為鎮國公府的嫡女,自然也應邀參宴。宴上熱鬧喜慶,諸位皇子身邊皆圍繞著許多人,唯獨太子周圍,空蕩蕩的,冷清至極。

青年獨坐在案前,執著青瓷酒杯,遙遙望著諸人言笑晏晏。他臉上沒笑,眉色也仿佛染上了冰霜,俊美的臉上更是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病態,孤零零的坐著。

只一眼,元朝當時便心疼了。

她本就對晏長裕有意,瞧著自己喜歡的人受冷落,陷入低谷,怎會不心疼憐惜?所以,她頭腦一熱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。

元朝其實很久之前便見過晏長裕了。

只是那時,她與他各自皆有婚約在身,她與聖上養子瑞王定了親,他亦與承恩公嫡長孫女、亦是他表妹陸瑾定下了婚約,便是起了心思,元朝起初也沒想過朝他走得近一點。

結果晏長裕墜馬傷腿後,竟解除了與陸瑾的婚約。他此時本就地位尷尬,再沒了這樁婚事,更是走到了極艱難的境地。

元朝出門賞宴時,便常聽到不少人私下嘲諷太子殿下成了拔了毛瘸了腿的鳳凰,再尊貴,也只是個廢物。

——但曾不過十三歲就能獨自獵虎殺熊的少年殿下,又怎會是廢物?曾經如天神一般把她從匪徒手裏救出來的英雄,又怎可能是廢物?

少有人知,早在許多年前他們便見過一次。在她最害怕最絕望的時候,是那個還不到十五歲的少年把她從那間漆黑的小屋子裏救了出來。

“小姑娘,別哭。”他看著她,先是蹙眉。然後,微微傾身,朝坐在地上狼狽的她伸出手,唇角翹了翹,眉眼柔和,輕聲說,“走吧,哥哥帶你回家。”

那是元朝最狼狽的時候。

她全身上下都是各種汙穢泥巴,又臟又破,就像是街邊無家可歸的小乞丐,可是那突然出現的漂亮哥哥沒有嫌棄她臟,拉著她的手,真的送她回了家。

他雪白的衣裳上沾著未幹的血跡,修長如玉的手指上也染了紅,一手執著劍,一手牽著她出了那間恐怖的黑屋子。

走出門的剎那,有溫暖的光落下來,灑在他的俊美的臉上,好看極了。

那是他們的初遇,她不知道他是當朝太子,他也不知道她是鎮國公府的小郡主。那是晏長裕第一次對她那樣笑,也是唯一一次。此後直到死,晏長裕也未再那樣對她笑。

那時,他意氣風發,全身像是閃著光,耀眼得不可思議。小元朝一直認為自己才是這世上最最好看的人,可那一刻,她想這個大哥哥笑起來真好看,所以她決定讓他與她並列第一。

尚未長成的少年太子已那般強大厲害。

因此,元朝其實一直不明白,以晏長裕的身手怎會墜馬,並且還傷得那般嚴重。但事情已經發生,她便是找出真相也不能讓他的腿立即恢覆如初。

當時最重要的是,該如何保住他的太子之位?

世人多愛踩低捧高。

她可是鎮國公的嫡女,聖上親封的郡主,論起尊貴,唯有公主能與她相比。

鎮國公衛震,從戎數十年,戰功赫赫,從不一敗仗。十年前,更是親率一千鐵騎,破了北邊部族的聯軍,親取了敵軍的首將,若不是他,或許十年前大周便沒了。

所以在百姓們心中,大將軍衛震是大周的定海神針,是保家衛國的戰神英雄。

比起鎮國公,眾人還是更喜歡稱他衛將軍。

只可惜五年前齊州一戰中,衛大將軍右臂不幸中箭,因耽擱太久,最後竟廢了這一臂。也是因此,大將軍才從戰場退了下來,在京城做了鎮國公。

衛家數代忠良,衛大將軍雖退了,但膝下的兩個兒子都長成,便上了戰場。兩個小衛將軍,皆是將帥之才,接連立下大功,讓敵軍聞風喪膽。

就在所有人都慶幸衛大將軍後繼有人時,卻接連傳來噩耗。

長子衛輕舟戰死沙場,次子衛重山於戰場上失蹤,至今生死未蔔。

衛家兩子的隕落,不僅於衛家來說是大事,於大周而言,亦是最慘痛的損失。沒了衛家二子鎮守,其他諸將不敵,大周連失三城,若不是衛大將軍硬撐著病軀及時趕去,後果更加嚴重。

衛大將軍膝下只有兩子一女,如今只剩下了唯一的幼女。元朝出生不久便被封為郡主,生來受盡矚目與寵愛。

所以那夜後,元朝私下找了瑞王,向他提出了解除婚約。他們的婚事乃是利益結合,兩人之間並無男女感情,其實便是沒有晏長裕,元朝也會想辦法解除這婚約。

她想要的從不是合適,而是兩情相悅的恩恩愛愛、白首不離。

她驕傲自我,從未受過半分委屈,在婚事上,自也不會妥協。她從來都是個果斷的性子,既然下了決定,便絕不會拖泥帶水。

如今放棄了晏長裕如此,當初想要與他在一起亦是毫不猶豫。

瑞王同意了,而後,她便去找了爹爹。

最後想方設法求來了一張賜婚聖旨。

為了這張賜婚聖旨,她棄了禦賜的婚,傷了家人的心,撞的頭破血流也堅持要沖上去。而今,卻又要用盡手段毀了這曾經求之不得的婚事,當真諷刺。

*

她身後站著的是鎮國公府,身份尊貴足以做太子妃,以至皇後,卻也因此太過敏感,並不適合嫁給皇子。否則,必會打破平衡。

是以,皇帝才為她與養子瑞王虞晉賜了婚。

這樁婚事,無論是皇帝,還是鎮國公府,其實都還算滿意。

瑞王只是皇帝養子,並不是皇室血脈,沒有接任皇位的可能。而且瑞王從未與任何一位皇子走得近,只效忠皇帝一人,他娶了元朝,不僅能平衡朝堂,還能為皇帝解決心腹大患。

她父親威望甚重,又得民心,功高震主,自然會惹得君上忌憚。但她父又是功臣,身後還有數十萬將士,皇帝也不能隨意動他,否則定會動搖軍心民心。

瑞王便是皇帝培養出來,接任她父親位置之人。八歲時,虞晉便被送到了她父親麾下,與她父親還有師徒之名。

皇帝此舉,鎮國公府當然明白。衛震並無謀反之心,是以,也接受了瑞王這個徒弟,並且悉心培養,不比兩個兒子差。

瑞王也不負所望,十三歲時便已上陣殺敵,並且大放異彩,很快便揚名天下。瑞王與她的婚事是很多人都樂見其成的,包括那些想要奪嫡的皇子龍孫。

畢竟瑞王只是義子,沒有資格與他們爭。

所以當元朝提出退婚,並要嫁給太子時,許多人都反對,很多人都來勸她,告訴她,她與晏長裕的不合適。

只可惜元朝不是性子嬌軟的姑娘,相反,她是一旦認定就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倔牛。

她當時太年輕了,就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紈絝,也不明白他們為何不合適,只當是家人不願她跟著太子受苦。

畢竟那時的太子前途不明,地位岌岌可危。

所以她一意孤行,只一心想要去拯救她受盡委屈的大哥哥,溫暖他擁抱他,告訴他,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他了,她也要他。

多偉大多深情啊!

結果事實證明,她感動的只有自己,在其他人眼裏,其實只是一場不合時宜的大笑話。

包括晏長裕。

*

坐在窗前的少女生得極好。

暖白色的肌膚,如玉一般,又帶著暖色的瑩潤光澤,是天生,亦是金尊玉貴養出來的。她天生一雙美人眼,眼睛大,眼尾卻又微微上挑,清靈之餘又多了艷麗。小而挺的鼻子下,是殷紅的唇瓣,唇珠圓潤飽滿,微微上翹,嬌艷欲滴。

每一處都生得恰到好處。

尤其是眉心一點紅痣,更是為她增添了幾分明麗的光暈。本就生得極美了,如今一笑起來,飽滿的頰邊更是露出了兩個小酒窩,甜而不膩,讓人不由心醉神迷。

“咱們郡主生得真好。放言京城,不,是整個大周,也無人能及。”便是日日瞧著,冷不丁地,文嬤嬤依然險些看得入了神,張嘴便忍不住使勁兒的誇,眼都不帶眨一下的。

“嬤嬤誇張了。這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的,我又豈敢稱天下第一美?”話雖這般說,元朝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一些,“嬤嬤往後可記得不要在外面說這些話,若是被人聽見了,怕是被人笑話咱們張狂。”

——意思就是在家裏可以隨便說。

文嬤嬤可是看著她長大的,哪裏不了解自家郡主的性子,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個笑,嘴裏哄著:“誰敢笑話咱們郡主?況且,老奴說的可都是實話。”

實話嘛。

那最是讓人高興的了。

“這香囊就只剩最後一點了,郡主今日可要繼續?”文嬤嬤問,“不過女紅傷眼,郡主也無需著急。瞧這進度,定能趕在太子殿下及冠之前完成。”

再過兩日,便是當今太子晏長裕的及冠禮。早在許久前,元朝就在為他準備及冠之禮了。晏長裕喜歡古畫,元朝便花費了無數財力物力尋來了失傳已久的名貴古畫。

她還覺得這些不夠,便想著親手為他繡一只香囊。

香囊乃貼身之物。

晏長裕佩戴著她親手繡的香囊,便也表明他是有主之人了,旁的女子可不能染指。香囊寄托一腔情思,也間接宣誓著主權。

元朝自來都是個霸道的性子,她看上的東西,除非她願意,否則旁人是絕不能碰一下的。若是他人碰了,她是絕不會再看第二眼的。

東西如此,人自然也如此。

“郡主,衛一回來了。”

恰這時,襲月領著一個身著黑衣的侍衛走了進來。

“屬下見過郡主。回郡主,屬下打聽到太子殿下的消息了。”衛一一進來便行禮道,“殿下今日出門踏青游獵了。”

衛一是父親衛震給她的侍衛,武功高強,忠心耿耿,辦事能力極強。今早,便被元朝派去打聽晏長裕的消息了。

她瞧著衛一,恍然又回到了前世。

陽春三月,草長鶯飛。

這般好的時節,正是出門踏青的好時候。若是以往,元朝自也早就約著小姐妹們出門了。但這段時間,她卻是日日待在家中,只為了繡一個滿意的香囊。

而在她傻乎乎被繡花針紮手指的時候,她的未婚夫在陪著自己的小青梅表妹陸瑾踏青游玩,好不悠哉。

猶記得當她得知此事時,帶著滿腔憤怒和委屈去尋晏長裕,只為要他一個解釋。她那時多傻啊,只覺得,只要晏長裕告訴她,他與陸瑾清清白白,她便信他。

可那男人只看了她一眼,只淡淡道:“我與陸瑾沒有關系,你若在意,盡可放棄這樁婚事。”

他甚至連多解釋一句都不屑,明明白白的表達了自己的意思。

其實真算起來,晏長裕還真未騙過她。愛便是愛,不愛便是不愛,他一直都表達的明明白白,是她自己看不清,是她太自視甚高。

——晏長裕現在不喜歡她又如何?她自信,總有一日他會喜歡她。

她是金尊玉貴、仙姿玉貌的元朝郡主,愛慕她的男子數不勝數,所以她從不認為自己得不到晏長裕的心。

這世間,沒有男人能拒絕她。

她太看得起自己了。

以至於,自信成了愚蠢,硬生生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大傻子!

“衛元朝,不要再做多餘的事。”

那時,清朗明日下,晏長裕長身玉立,依然一襲素衣,俊美如初。他看了元朝身後的衛一一眼,面對她的質問,眸色淡淡,如霜如雪。

是提醒,亦是警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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